创意城市·青岛文化创意产业网 - 主管单位:青岛市文化创意产业协会
  • 关注微信公众号
  • 关注新浪微博
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自媒体联盟 >

我初中的刘老师

作者:戴新阁   来源:青岛故事   时间:2017-04-25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青岛第十五中学上初中,正值“文革”,校园里弥漫着读书无用论的气氛,教师良莠不齐,学生上课浮躁,但许多老师却十分执着,站在三尺讲台上,尽职尽责的传授知识,刘泽秀老师就是其中的一位。

    刘老师是我的第一任班主任,他面目清秀两鬓斑白,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尽管年已花甲,但身体却很硬朗,腰板笔直,说话声音宏亮,他毕业于清华大学,虽已到退休年龄,但因学校缺少老师,所以仍然留在班主任的岗位上继续教学。

    第一次见面时,他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在黑板上有板有眼地竖行写下自己的名字,“刘泽秀”,字迹清秀且苍劲有力,一看就有毛笔书法的功底。

学校开学时,他让我当班长,我性格内向,虽然小学就当班干部,但一直打怵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或讲话发言,自打当了班长后他总让我出头露面,让我上台讲话发言,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有一阵子,我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他不依不饶,使我欲罢不可。

    那时学校里每年组织学生学工、学农,学军、外出拉练,拉练时十几个方队,上千名的学生在马路上列队前行,步调一致,口号不断,颇为壮观。刘老师让我出列喊口令,我羞于开口,不愿出列,他硬是把我从队列里拽了出来,领着喊口号声音小了还不行,而且他会大声地给我做示范,惹得行人都驻足观看,同学们则抿嘴偷笑,我只好放开嗓子大声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心里扑通扑通一个劲地乱跳。

    这还不算,当时,班里每天放学时,要进行一天的学习讲评,本来这是班主任的事,他却叫我上台讲。第一次上台,我腿肚子发软,直打哆嗉,讲的不知所然,他却鼓励说:"讲的不错!不错!“天呐,杯具!我每天都要留意班里的事情,天天讲评,都成负担了,幸亏时间不长学校就取消了这个讲评,不然我就崩溃了。然而,从那以后无论是上台讲话还是发言,竟然渐渐流畅起来了。

    刘老师心系学生,有一次我们到即墨段泊岚学农,割麦子,他见大家汗流满面很辛苦,就买了一些猪头肉,让我到供销社去打酱油,买白糖,说是要给我们炖红烧肉吃,他做得很有章法,也好吃,那红烧肉一块块,红腾腾的透亮淌油,大家细细品尝,赞叹不已,那是我第一次吃红烧肉,味道真香!

    还有一次,他发了班主任补贴,和我商量,拿出来给同学们买糖吃,我不愿让他破费,不同意,但他还是买了,并分给同学们吃。没想到班里有个别同学竟然拒绝接受,说这是老师用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来拉拢腐蚀学生。老师知道后有点伤感,我和许多同学都很生气,这岂不是把老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那时,极左思潮泛滥,动辄上纲上线,连学生都深受其害,当老师的被误解也是常有的事了。

    刘老师教英语,不断念叨学英语的重要性,他经常提起他的一位学生,在国家外交部供职,每次与他通信都提到外语人才紧缺,说要同学们学好英语。他有时还给我们讲抗战期间的事,他和大学的同学被迫离开北平,经历的那段流离颠沛的学习生涯,让我们珍惜现在安定和平的学习环境。

    那时,教材千篇一律,老师对学生没有因材施教之说,但刘老师对学生却能因才施导,如体育好的他鼓励加强锻炼,班里出了许多优秀的运动员,在市中学生田径运动会上,曾分别夺得过400,800米以及女子跨栏第一名,如孙家禄,姜根赛、关延平等,有的同学文艺特长明显,如高潮笛子吹的好,杨克滨的油画不错,刘守信的毛笔字有板有眼,他都给予赞赏和引导。他对我寄予的是学好英语,希望将来在英语方面能出萃拔类,他还时常让我拎着同学们的英语作业,到他家去帮着批改。老师住在龙江路10号,最里面的那座楼,日本式的住宅。

    说起来惭愧,我最终也没学好英语,后来,除了26个字母和几个单词、倒置的语法,其它皆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刘老师待我不错,我的邻居也知道,他有时给我送足球票,可从不进屋,站在我家的小胡同里,用他那特有的沂南腔,大声地喊我的名字,那宏亮的声音,周边的邻居都听得清清楚楚,起初有的邻居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出来瞧热闹,一看是老师给学生送足球票,于是个个羡慕不已。那时,是各大军区在青岛第一体育场举行的足球比赛,我尽管不是球迷,但每次还是去看了,总不能辜负了老师的一片心意呀。

    有一次,老师让我到他家去,帮他垒个鸡窝,天哪,我可从来没干过这个活,不知道怎么垒。他说:没关系,我给你指点着干。我当时很纳闷,为什么叫我去干这个活呢?大概是在中山公园学农时,我们班给一个小水库垒堤坝,见我“指挥”起劲干的卖力,误以为是垒鸡窝的内行了。

    门前窗下,泥、沙、砖瓦都已备齐,他让小女儿刘康帮着和泥,我挽起袖子动手干了起来,老师在旁边指挥:把砖摆正,斜了,往下敲敲,错开缝隙……,他不停地说,说的我有点不耐烦,偶尔顶撞一句,他则不依不饶,小女儿在旁边听着掩嘴偷笑,老师一转身看见了呵斥道:“喜什么!”老师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师母,儿子、女儿对他都百依百顺。

    干完活,他让我在他家吃饭,最后喝完稀饭时,要倒点水把碗涮一涮喝掉,这样既不浪费粮食刷碗也干净。

    刘老师给我们当了一年班主任,上初二时,我们班被分开了,与别的班合并。那天,老师神色有点黯然得对我说:“我不再担任班主任了”,我听了很难过,因为我们对他有感情。分班时大家都恋恋不舍,尽管他在班里经常批评学生,且不留情面,处事太认真,学生私下里称他:“刘老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是一个执着、善良、慈祥的好老师。

    初中毕业后,一天他找我,让我通知原来班里的同学,一块照张毕业相,这是他教学生涯的最后一届毕业生,那天大部分同学都到了。

    毕业后,我报名下乡,后来又回城就业进了企业。参加工作后,有时也抽空去看望他。最后一次大概是七十年代末的春节间,那天正遇上他儿子刘朋约了几个高中毕业的同学,到他家聚会,老师让我留下来一块吃饭,碍于老师的面子,不好再推辞,于是留了下来。

    那天,他儿子约的四个同学,只来了两位,其中一个好像是在电影放映公司工作,当时,那是个热门单位,(电影票紧张),听他说话言谈颇有优越感,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没来的同学,问我在哪个单位工作,我说企业,他有点不屑一顾的样子,然后又不断地指责那两个没来的同学,絮絮叨叨的抱怨主人,我感觉很不舒服,他两杯酒下肚后竟又冒出句:“该来的没来”。

    我实在坐不住了,起身敬杯酒出去和老师告辞了,老师诧异的问:你吃饱了?我笑笑说:饱了。这时他儿子过来,一再说那同学的不是,说他就是那么个人,说话没数。我故作没事的样子说有点事,急着回去。那时年轻虚荣,觉得有点伤自尊。

    后来,因工作不断变化,事情繁多,一直再没到老师家去,但有时路过龙江路,总会触景生情,看到旁边的迎宾馆(德国提督官邸),就想起老师给我讲述的里面的情景。那时,迎宾馆不对外开放,只接待重要来宾,“文革”初始,老师曾进去看过,说里面的玻璃是彩色的,接待客人的茶水也不一般,有一位在里面干活的木工师傅口渴了,见客人剩下的茶水没喝完,从茶壶里倒出来喝了两杯,竟然晕倒了,可见里面的茶水也不能随便乱喝,据说里面还有直接通到海边的密道呢,老师也有点好奇的说。当时听了觉得迎宾馆里挺神秘,后来进去看过,也没感到很新奇,现在迎宾馆早已对外开放任人参观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四十多年过去了,往事依依,青葱年华早已悄然褪色,留下的是挥之不去的的记忆。刘老师退休后一直在家颐养天年,九十八岁仙逝。愿老师在天国安详!快乐。

    (作者简介:戴新阁,系青岛市当代文学创作研究会会长,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文章多散落刊登于报纸、文学刊物,著有《善待人生》《浪漫不如平凡》散文集及有关教育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