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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轶事

作者:孙春   来源:青岛故事   时间:2017-08-10
  六十年代末,我随部队来到内蒙古大草原,进行国防施工。
 
  一天下午,林班长驾驶他的新“喀尔巴阡”车回场,大概是因怕两个油箱颠掉而用绳索捆着,似乎人也几天没洗脸和睡觉,双眼红肿,军容不整,人和车都显得十分狼狈。大家见状,急忙围上问候。
 
  原来,初到草原,工程股技朮人员乘座的美式吉普车在勘查地形时抛锚,被七只狼围困了一夜。脱险后,旗革委工作人员告诉部队首长,草原上有几害,其中狼吃羊为首害,黄羊吃草与畜养羊争食为其次。


 
  为民除害,义不容辞,捉一只狼,可以奖励六只羊,“名利双收”;适逢工期紧,任务重,战士们在施工中每天加班加点且都是重体力劳动,体力严重透支,加之后勤供应不足,伙食缺油少肉少蔬菜,不少战士得了夜盲症,部队的伤病员增加,严重影响了工程进度。鉴于情况比较严重,经上级批准临时组织了狩猎队打猎,以解决燃眉之急。林班长即是第一批狩猎队员。
 
  据林班长说,狩猎队由团参谋长带队,抽调七、八名枪法准的战士参加,那辆美式吉普负责侦察或停在那里作诱饵,发现狼或黄羊群向队长报告,然后去围猎。但经过几天几夜,发现狼特别狡猾,只要你稍有异动,它就离你远遁,根本不可能靠近,不出两天,竟然难觅其踪。他们只好把目标转向黄羊。黄羊小群几十只,大群至一千五百多只,每群由一头带角的公羊作头羊,跑动时头羊在前,后面鱼贯相随,“万羊奔腾”,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狼虫虎豹,勇往直前。它们的速度惊人,只有“喀尔巴阡”这种高速越野车,才能在草原上以每小时90公里的速度与其并行,且在半小时以内不相上下。据向导说,狼只能捕捉黄羊群中的老弱病残,头羊见了狼群,非常冷静和自信,观察清楚确定突围方向后,带领群羊以势不可挡的奔跑洪流冲出狼群,令凶残的狼群眼花瞭乱,不得不退避三舍。


 
  林班长说,开始,这些草原上的原住民见了汽车灯光,不但不怕,反而象迎接客人一样向灯光慢慢靠近。等到枪响,它们似乎不相信是敌人来到,极不情愿地跑到不远处回头观望。稍后,似乎各个羊群都已经得到通知,见到汽车灯光都很快地躲开。再后,所有羊群见了汽车灯光都拼命逃跑,它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不怀好意。
 
  我怀着一种好奇的心情,去看分给我们连队的被枪打死的那只黄羊。它没有双角,体长大约一米二、三,高约五十公分,显眼的是臀部中间有一方形白色印记,中间那个短小的尾巴,象个“逗号”。中枪的黄中透红的背部有弹孔,已凝固的黑色流血直到腹部两侧以下的白色部位,借以快速奔跑的四肢细长健壮。两只赖以听风辨雨的尖尖的耳朵大约有七、八公分长,黄中略黑的面部下由鼻至嘴呈现出一个“工”字。耳下两侧两只象小牛犊眼般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圆圆地大睁着,眼下仿佛还有未曾滴下的眼泪悬在眼下。奇怪的是我无论在什么角度,它那突起的合不拢的大眼仿佛都在盯着我,而且它的亮光与我的目光始终相对接,仿佛永远不可摆脱。


 
  最后一次狩猎由四班老刘主动请缨。不过第二天上午就回来了,车是拖回来的。原来,那天夜间遇到一只带着长长的双角的高大公黄羊,参谋长指挥老刘追赶,可方向盘稍一动,汽车就平地打了一个滚,然后重新站在草原上。驾驶室里被转懵又醒过来的参谋长再次命令追赶时,却发现汽车已无法动弹。车上的猎手和向导,连同冲锋枪、步枪,都飞出去几十米远。所幸除了带路向导掉了两颗门牙外,并无伤亡。回来后,狩猎队解散,我们对黄羊的威胁也随之解除。我在为老刘的新车和向导的两颗门牙惋惜的同时,又暗自为黄羊们庆幸。


 
  我们连队分到的那只黄羊,尽管我也得了夜盲症,还是以不吃羊肉为理由没有尝它的味道。真正的原因是它的腹中还有一只快要出生的羊羔。如果它们不死,应当是一对幸福的母子,相依相怜,奔驰在辽阔的草原,它们的后代也会代代相传。一声枪响,永远结束了本来属于它们和它们的后代生存的权利。多年来,我常常自问:在我们筑起的新的地下长城里,难道非需要它们的血肉和生存的权利不可吗?而我所讨厌的狡猾而又凶残的狼,这些以专害别类为职业的家伙,为什么就没有受到惩罚呢?


 
  后来一部分黄羊在其他人类和狼类共同围剿下被迫到了境外谋生,也有一部分任你如何围猎,不知是故土难离还是“爱国情怀”使然,宁死不肯出境。后来又听说被列为保护动物,我感到些许欣慰。我想,草原本该属于它们,不知是天性还是造物主的按排使得它们只能被伤害而它们不能伤害任何别类,不得不以奔跑求生存,这已经不公平了;据说狼也被列为保护动物,我觉得于黄羊就更加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