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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撒了一个泼

作者:连谏   时间:2017-08-14
 1

韩秋花恨透了这个名字,为了改名字还挨过父亲的巴掌,父亲的态度就是母亲的态度,母亲没工作,仰仗父亲的微薄工资度日,父亲就成了母亲的整片天空。
父亲打她的时候说:别人欺负我没文化看不起我,你翅膀还没硬呢,就也和他们一样看不起你爹了?
父亲打得很疼,但,韩秋花没哭,哭是没用的,她是不受欢迎闯进这个家的第4个孩子,除了弟弟,她和四个姐姐们一样都是多余似草芥。
只在父亲打完之后,她蜷缩在床上,把所有的泪泅进那床陈旧的被子上,在心里,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死搬运动工。
父亲是港务局的搬运工,爱喝酒,喝酒后喜欢打骂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母亲。
虽然出生在城市,可韩秋花总觉得自己不过是路边的一棵小草,弱小得谁都可以欺凌,就如班里常有男生起哄般地追着她的背影喊:老土韩秋花,老土韩秋花…………
她的衣服实在是太旧了,是姐姐们穿小的,更可恶的是她的名字,太土了,土得像70年代的乡下姑娘。
韩秋花觉得自己的整个成长过程就是路边的那棵小草,风也欺雨也蹂地慢慢过来了,她看人的眼神虽是怯怯的,内心,却是倔强无比,她总是一个人偷哭,可,谁能主宰得了自己的降生?原先寄希望于考学改变的人生随着母亲的去世划上了句号,姐姐们都出嫁了,为了方便照顾家她只能读本市的一所技校,毕业后,进一家小学做校工,负责管理学校仓库中一切与教学有关以及无关的工具,她的心,灰透了,每日里低着头闷在仓库里,很少出去,更不要说和老师们说话了,总觉得谁会看得起自己这样一个灰仆仆的校工呢?
可,很偶然的一次,校长来仓库找点东西,终于,将她心里业已熄灭的希望又给点燃了。
进学校两年多,这是韩秋花第一次和校长说话,她满头大汗地在仓库里翻啊找啊,终于把校长要的东西找出来,递给校长时,她忽然发现校长的目光有些异样,他直直地看着她,把她的脸看得噌噌地变红,她心如擂鼓,其实,也有些怕的,关于上司对女下属的轻薄之事,她不是没听说过。
所以,她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就跑开了,低着头,假装看帐本。
校长和言细语地说:小韩,我走了啊。
韩秋花的那一声嘤嘤的再见,哽在嗓子里,如蚊子在夜晚的哼唱。
校长又来仓库几次,借着找东西,和她说家常话,问起她的父母以及家庭状况,却不见有她所恐惧的轻薄之举,韩秋花就纳闷了,连所有老师都要热情巴结的校长对自己,究竟是什么企图呢?
 
2
 
韩秋花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校长竟看上了她的温顺细腻要她做自己的儿媳妇,据说他儿子在一家大企业里做白领,人也满厚道,就是自己不会谈恋爱,校长说着,就把儿子的照片递给她:小韩啊,你先看一下照片,如果还满意就去我家吃饭吧。
听校长说这些时,韩秋花一直低着头,掌心里的汗都快滴下来了,直到送走校长,才敢把照片翻过来仔细看,一个偏瘦的男子,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戴副很帅的淡蓝色墨镜,韩秋花看着挂在他嘴角的那丝骄傲的笑意,一下子就被他征服了心,她梦中的白马王子就是这样的,瘦而骄傲。
所以,当校长再次来问她意见时,她羞涩地点了点头,校长就笑着说,那我就让大刚给你打电话了啊。
大刚的工作好象很忙,只给她打了几次电话,而没有约她出去,但,即使如此,很快,学校里就传出了韩秋花和校长儿子谈恋爱的事,大刚的声音好听得有些傲慢,但韩秋花还是喜欢的,当有人在学校食堂里问起这事,她淡红着脸点头,很快,她就发现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别样。
她想,可能是嫉妒或是羡慕吧,自己不过是一没学历的小校工,居然被校长看上,何况校长的儿子还是大企业的高级白领呢。
所以,韩秋花对身后的唧唧喳喳议论并不在意,某天晚上对正在喝酒的父亲说:我谈恋爱了,他是我们校长的儿子,在一家大企业做管理工作,是白领。
说完,她就去盛稀饭了,父亲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闷声闷气地说:带回来给我看看。
 
3
 
韩秋花没有把大刚带给父亲看,当她在校长的家宴上看到大刚时,她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终于明白,校长为什么要拿一张戴墨镜的照片给自己看,大刚的眼睛是斜的,当他用一只眼球正眼看自己时,另一只眼睛就只剩了眼白。
她说什么好呢?她几乎已经骄傲地让所有认识自己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和校长的儿子恋爱,而且是大企业的高级白领,吃饭的过程中,韩秋花埋着头,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一句话:老奸巨滑。
如其说校长看好自己的温柔娴熟倒不如说把在情场上沦落为爱情垃圾的儿子塞给了自己呢,枉自己还感恩戴德地在心里谢过他数遍知遇之恩,不过如此而已。
可韩秋花已觉得自己后退无路,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还要在校长手下混饭吃,若是推掉这门婚事,以后会怎样呢?她不知道。
所以,是年秋天,她还是在父亲的冷笑里,悲凉地为大刚穿了嫁衣,婚礼上她漠然地看着前来贺喜的人,没有看大刚一眼,新婚夜里,大刚剥她衣服时,她直直地看着他,突然地挡开了他来解衣扣的手,趴在床上号啕大哭,直到婚礼前,她才知道大刚根本就不是什么管理人员,只是因为他眼睛不好,被放在供应科负责管理原料的小工人而已。
为时已晚,她纵然想退,都没了后路,那时,她已经把喜期通知了所有亲朋好友,只寄希望大刚有个好的性情,也算对一切缺憾的弥补,可新婚夜里,大纲却野蛮地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之后,打着如雷的鼾声昏昏睡去。
韩秋花瞪着大大的眼睛从黑夜到黎明,心一点点灰死而去,幸运从不会光临卑微的角落。
 
4
 
可能校长亦觉得有点对不住韩秋花,把教育局分的新房让给了他们住,他和老伴住旧房,看着宽敞明亮装修得体的大房子,韩秋花心下的失落微微平衡了些,和大刚也时常吵吵嘴,大刚都是先蔫下去的那个,夜里还要死皮赖脸凑过来向她求欢,可能他也清楚,韩秋花嫁自己是委屈了些。
韩秋花时常暗暗用行尸走肉来比如自己的婚姻生活,整栋楼住的都是教育局的人,即使在楼梯上遇见了,都端着一份清高的矜持不肯主动谁先和谁说话,相比之下,韩秋花的自卑就更是深了,除了必要的上下班,很少出门,尽量避免和大刚一起出门,她不愿看到别人看过来的揣测眼神。
那天,韩秋花正在家洗衣服,有人开敲门,边纳闷着是谁边去开门,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身上挂着一只巨大的包,她以为是上门推销袜子或是化妆品的,正要摆手,那人却一把攥住了她正要关上的门说:你好,我是对门的,把钥匙锁在家里了,我想看看能不能从你家阳台翻进去。
韩秋花就缓缓地放开了手,她喜欢所有偏瘦而温文尔雅的男子,他就是的。
当男子穿过卧室去阳台时,她的脸忽忽地就烧了起来,大刚是个懒得从不收拾床的人,甚至床下还扔着昨夜的卫生纸。
穿过卧室去了阳台的男子嘴角上挂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窃笑,还是被韩秋花看在了眼里,她绯红着脸,恨不能找个缝隙钻进去,好在男子什么也没说,在阳台上探着身子看了一会,就跨上阳台,试探着往那边跨,韩秋花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低低叫了一声:当心啊。
男子回头笑了一下,一闪就消失在了窗外,望着空空的窗,韩秋花忽地觉得有点失落,然后发狠般地开始收拾家,边收拾边想着他嘴角的那一丝窃笑,心就乱了。
间或,忽然地想到了爱情这两个字,这么多年了,好象,一直一直离她很远,像海市蜃楼。
忙得满头大汗时,擦门时,忽然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竟是对门的男子,他笑着说:成功了,谢谢你,哦,对了,我叫李陆。
韩秋花刹那间就呆住了,天啊,自己这是什么形象,满脸的汗水,头发凌乱,因为总是弯着腰,领口向下坠得几乎要露出两只白皙的乳房,韩秋花忙乱地应着,就转过身,极快地提了提衣服,再转过身,见李陆正仰着头,指着天花板上的一张蜘蛛网说:我帮你拿下来吧。
说着如大鹿般矫健一跃,那张蜘蛛网就粘在了手上,韩秋花都看呆了,他却自然地进了卫生间,洗了洗手,说:你可以歇息一下再做,别把自己累坏了。
韩秋花的心忽然地就酸软了,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宽心话,大刚竟从未说过,她低着头,怕是一仰起来,就会给李陆看见了闪烁在眼中的晶莹。
李陆甩着手上的水,有些爱怜地看着她说:有什么自己做不了的,可以叫我,我周末和晚上一般都在家。
李陆走了很久了,韩秋花还在看着干净的天花板发呆,怏怏走道客厅,望着墙上的镜子,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挂了泪,镜子里的女子,身材窈窕,眼神委婉,五官清秀的脸被汗水浸得更加白皙透明,分外的楚楚动人。
就在那一天,韩秋花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好象在超市里欲要下手的小贼,怯怯着忐忑。
很久之后,韩秋花终于明白,这就是爱情光临的感觉,这些年,她从未为一个男子心动过,而李陆,正是她所钟情的那类男子,被上帝迟迟地送来了身边,她却无有资格去爱了。
 
5
 
很多次,在楼梯遇到了李陆,断断续续地说几句话,每每遇到李陆,韩秋花就恨不能让大刚变成隐形人,尽管这不可能。
她忽然地很想知道李陆的家,是怎样的,他应是单身,而且生活非常有品位,有时,韩秋花回家开门时,会故意开得很慢,能听到他家门缝里有轻柔的音乐流出来,温柔的水一样淌过了她的心。
终于有机会去李陆的家,论到韩秋花家收水费了,她假做温柔地对大刚说:你忙了一天了,休息一下吧,等周末我去收。
大刚感激地抱了她一下,她没感觉,甚至有些反胃。
周末,大刚加班去了,韩秋花先把其他家的水费收完,然后,穿上平日不常穿的漂亮裙子,化了淡淡的妆,心如撞鹿地去敲李陆家的门。
李陆看见她,先是笑了一下,把门大大地拉开说:呵,是你呀。很熟稔的口气,宛如韩秋花是自家人。
韩秋花嘤嘤说:轮到我家收水费了……
说毕,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他说哦你等下。
从厨房出来,他说水表数字时韩秋花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地盯在自己脸上,然后,肩上就多了一只手,一个声音带着叹息在耳边说:我总觉得,你太委屈自己了。
韩秋花愣了一下,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在他的拥抱里,顺势倒过去,几乎要号啕出声,却被他的唇给盖住了。
当她在从迷乱中醒来,才见,下午的阳光温柔地普照在身上,李陆修长的手放在她细腻而优美的腰肢上,那么地和谐,就如第一和校长说话样,她羞涩地抬起眼,看着他,在他温暖的眼神里,轻轻地哭了。
李陆便抱紧了她,吹气般在她耳边说:我迷上你很久了。
韩秋花边抽泣边想为什么不是爱上呢?
过了一会,李陆忽然推了推她:好象他回来了。
韩秋花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很静,只有风掀着水费本子一页页翻过的声音,还是怏怏地下了床,李陆替她捡起本子,帮她把蓬松的头发梳整齐,那种轻柔的温柔,再一次,差点将她的心惹哭了。
 
6
 
韩秋花不得不叹服李陆的听觉,大刚果然回来了,刚换好鞋,见她进来,就问:我以为你去买菜了,正要出去接你呢。
韩秋花把本子放在茶几上,没说什么,忽然地不想再应酬这个男人了。
有了开始,韩秋花和李陆的私情就如火如荼地燃烧起来,她没事就坐在客厅,看上去是在看电视,其实,耳朵在听楼梯上的脚步,她已能清楚无误地辩解出那个脚步是李陆的,若听到李陆的脚步声,她会故意出去楼下倒垃圾或是拿报纸,只要能看他一眼,心都是暖的。
和李陆说过几次是不是和大刚离婚,李陆抚摩着她细腻的腰肢,手指一下一下地跳舞:宝贝,我欠你太多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韩秋花就孩子气地说:爱我,就不要这样说,为你,我可以不要命的。
李陆就用亲吻来表达对她的感激。
韩秋花和大刚依旧是经常吵,只是现在,无论大刚怎么殷勤讨好,因着心里装着李陆,韩秋花便不为所动,甚至很有破坏欲望地想,最好,大刚忍无可忍,主动提出离婚。
可,大刚不肯,就像固执地守在树桩下等待兔子的老农一样,不肯轻易放过了她,这让她很是绝望。
 
7
 
是年冬天,韩秋花惊恐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对李陆说:他肯定会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他是用安全套的。
其实,她心里是窃喜的,或许这个孩子的到来,会是她和李陆感情的一个转机,她原先曾想李陆会意外一下,劝她打掉,却不是,李陆抱起她来,大笑着说:好啊好啊,我要有孩子了。
平息下来后,韩秋花小心翼翼试探:你真打算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留下来,让他当个傀儡父亲,就他那样,有什么资格让你为他生孩子?李陆一脸鄙夷说。
那……我们怎么办?韩秋花的心坠了一下,却依旧的不肯死心。
我们这样不是很好么,反正我是不打算结婚的。李陆倜傥地笑着,揽过她的腰:我们就这样好一辈子。
韩秋花的心,刷刷地就冷下去凉下去,慢慢站起来,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想不负一点责任地让我为你生个孩子,让他为你抚养孩子,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比他高尚?
韩秋花的反应显然出乎李陆的意料,他做无辜状说: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样了?如果你认为我像个泼妇,那么,我们也算半斤对八两,你不觉得自己的有点像道貌岸然的无赖么?
韩秋花摔门而去,听着李陆在身后嘟哝着莫名其妙,她兀自地就笑了,眼泪刷刷地落,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欢爱过程中李陆的听觉总是那样灵敏,那是因为在他心里这不过是一场偷欢的游戏,自然要警觉着被偷的主人,而自己,在自我编制的爱情大网里,如同服下了一味毒盲了明辨是非曲直的毒药,将心毒盲了。
韩秋花一个人去了医院,像清楚潜藏在内心中的一团污浊样拿掉了那颗永远不会发芽的爱情种子。
夏天来临时,她挽着大刚的胳膊去楼下散步,远远看见李陆走过来,韩秋花对大刚说:你摘下墨镜。
大刚惊诧地看着她,她一伸手帮他摘了,努努下巴说:那是咱对门邻居,你打个招呼。
然后,她想象着大刚和李陆打招呼时,那只坏掉的眼睛很像白着眼球很不屑的姿态,她就扑哧一声笑了,一滴泪,在心尖上颤颤地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