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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枚戒指代言的爱情

作者:连谏   来源:连谏   时间:2017-09-04
1
段小莫话很少,像所有保养很好的成功人士一样,令人无法从脸上判断出真实年龄,他不和任何人说工作之外的话题,更不涉及到私生活。
我曾早晨进他写字间替他煮咖啡,被他挡住了,定定看着我说:你是我的工作助理不是我的生活助理。
我多少有些怕公私分明的人,无论男女。这样的人大多具有一颗坚硬的心。
出了段小莫的写字间,我隐隐听地有人窃窃私笑,待我巡声去找,却在微微的冷风声里,匿没了。
这便是写字楼生活,优雅体面,笑不露齿兼笑里藏刀,总在不明就里里,就已中了的刀。
这句话,是段小莫告诉我的,那时,我已与他吃了几餐饭,饮了两次咖啡,彼此目光里多少有了些暧昧。
我和他有了私交,开始倒也简单,我从超市出来,歪歪斜斜地拎着几只马甲袋,正是汗流浃背的狼狈时,就听有人喊:林婉。
回了头,我看见段小莫,笑得无比的暖,不似平常,他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里面躺着法棍面包、塞着精选的牛腩、站着上好的葡萄酒以及林林总总的其他……
我忽然手忙脚乱,女孩天性的虚荣作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我很想扔下马甲袋,理一下妆容,却身边都是从超市里出来的滚滚人流,由不得我。
段小莫已到身边,默不作声地将我的马甲袋拎到购物车上,这很不符合他以往的做风。
我习惯了他有些冰冷的绅士,习惯了他不讨好任何一个女子的不卑不亢。
我没理由拒绝,跟在他身后,以最快的速度理了一下发,并用面纸揩了一下脸。
他将我连同我的东西一同塞进车里,回头问:住什么路?
我恍惚了一下:什么?
你住什么路?我送你。
他定定地看我,认真而庄重,我的脸又红了,方才我在想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像购物狂一样买这么多东西。
大约只有单身而懒惰的男人吧?
送我上楼,进门,他欲转身,我鼓足了勇气说:不进来坐么?
这句话很暧昧,有很多小说以及影视中的男女纠葛,用的就是这句开场白。
段小莫笑了一下:你不想让我请你吃饭么?
 
2
那晚,我没让段小莫请我吃饭,我指着马甲袋里的新鲜欲滴的青菜说:你不想品尝一下我的手艺么?
他就粲然地笑了。
我炒菜,他负责摆桌子,竟很有默契,厨房太小,容不下二人,他站在厨房门口,一心一意地看我,这餐发挥了我所有潜能的饭菜,段小莫吃得赞不绝口,眯着眼睛看我,那目光像两道火炬,将我的脸,一次次地点燃了,热而红。
再后来,下班后,我正走着,会恰巧遇到段小莫的车子,自然地就停了,我同样是找不到任何拒绝借口地上了车,一同吃饭。
男女之间的恰巧,其实大多是蓄谋,我相信段小莫亦是的,他说:现在的女孩子,能烧出你这样一手佳肴的不是很多了。说完,便目光盈盈地看住我的眼神,很是深情。
而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职位,认识他的相貌外,一无所知,而且我不知他将这句话说出后,紧接而来的是求欢还是求爱?
两者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段小莫沉默地等着我说话,我只是微微地笑,想问他很多话,又问不得,一问,就显得可笑了。
我们就这么怔怔地坐着,谁也没有勇气抬起眼来寻觅对方的目光,再漫长的后来,我的唇上落下了一片凉凉的温软,我推他,推不开,我偷偷地张开了眼睛,然后叫:段小莫……
以前我叫他段先生。
 
3
段小莫已婚。他说完爱我,便将这话像摆茶具一样,摆在了我面前。
我像吓坏的孩子,慌张地看着他,如同看着大人说:因为不得已,我必要将你抛弃了。我抓着他的手,几乎声泪俱下地问:小莫,你是不是要不要我了?
我没有像其他被蒙蔽着付出了真情的女子那般歇斯底里地发作,质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听完他这一语,我的脑海,只是飞快的翻过无数个电视剧镜头:男人向女孩坦白已婚身份,抽身而去。
段小莫摸了摸我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我的脸,埋在他胸前,手指穿过了我的长发说:我要娶你,只要你愿意。
我听见咚的一声巨响,心,落了地,段小莫要娶我,关于他隐瞒已婚身份的事,我丁点都不想怪他,世上所有值得人称羡的美好爱情,不都是披荆斩棘得来的么?何况,关于他是否已婚,我亦从没主动问过他,他又主动向我坦白,他已婚,但离了,在四年前,我打他,一边哭一边捶打他的胸口:以后不许说这藏头去尾的话吓唬我。
他跳到一边,说再也不敢了,我拱进他怀里,拿他的保罗衬衣揩泪。
那夜,段小莫揽着我坐在穿窗而下的月光里,细道他的过往,他只是一个通过考学改变了自身命运的农家子弟,26娶妻,30岁时步入中产阶级,也是在这年妻子因医疗事故成了高位截瘫,她脖子以下的身体像棵植物,冰冷而宁静,他们尝试过各种治疗,一直尝试到认为奇迹是个骗人的词汇。
她每日躺在床上,想的都是怎样自杀,实践过N次未遂,只为逼他离婚,他还年轻,又是这样的优秀,应该被爱或是去爱。
我想起超市门口的段小莫,推着一架码得小山一样的购物车,我抓过他的手,托在掌上,细细地看,鼻子一酸,眼泪一颗一颗地滴了下来,恨不能将这些年他受的苦抓来,让我承受。
无奈之下,段小莫答应了妻子,条件是可以离婚,但她必须由他照顾,一生。
就这样,四年前,段小莫被妻子赶回了自由身。
我听得既感动又庆幸。
段小莫讲了很多话,我终于了解了他,像目光了解一片玻璃。
 
4
我们的默契不只表现在爱情上,在公司,我们相互配合将私情亦被隐瞒得点滴不漏,尽管彼时,公司有明确规定,公司内部人员之间不许有亲属、关系暧昧关系、爱情关系更是不允许,据说自公司开张以来,尚无人因此而被请辞。
由此可见,丰厚的薪水是最有效力的规章制度。
段小莫说时机合适会带我去看他前妻,毕竟婚后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他希望我能包容并喜欢她,像用爱心包容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一样。
那段时间,我几乎要得意忘形,在失眠的夜里琢磨该去哪里订做一套独一无二的婚纱。段小莫时不时在我的房里过夜,他心细如丝,从不在我面前给家里电话,大约是怕我心生醋意而难过吧?电话回家时,必要到阳台上,问保姆晚饭前妻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吃药什么的,他叫前妻为盈宁。
我怎会与病人吃醋?倒是很让我感激他的体贴入微,觉得他值得托付终身,男人么,有责任感就是最大的美德。
早晨,我们拥抱着醒来,近在咫尺地望着彼此的眼睛笑、起床、洗刷、吃饭,我拎上手包,他拎上我,下楼,开车,在离写字楼很远的一僻静角落,我贼贼地下车走到写字楼,在写字间看见他,一本正经说:段先生早晨好。
他用公式化的表情说:林小姐早。
擦肩而过时,我总忍不住窃笑出声。
有几次,我差点将和段小莫的爱情在公司里大白于天下,幸亏段小莫反应敏捷,及时阻止了,事后,他像严厉的老师批评顽皮的学生一样斥责了我:宝贝,我们的未来确实不需要你这份薪水养家,但现在,我还没过够和你朝夕相处的日子,拜托你不要这样早地破坏掉,好不好?
我知错,我同样喜欢与他朝夕相处,倘若公司一旦有了我俩暧昧流言,结局只能是我辞职回家,一心一意地准备与段小莫的婚事。
可,我也没过够这种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的日子。
我一边口服心服地向他认错一边撒着娇滚进他怀里,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沉重有些粘稠,好象很疲惫。
 
5
我一心一意地在心底里筹划着和段小莫的婚礼,他说将在我们相识一周年的日子向我求婚。
这道程序再俗气不过,可,我很期盼,所有被爱情俘获的女子都在乎,所谓鄙夷,或许压根就不曾有人肯使她落俗吧。
终于等来了那个日子,段小莫将那枚戒指缓缓套在我的指上,望住我的眼眸说:我将此后的生命,都交在你手里了。
我将手伸在烛光前,细细地看,然后捉过他的手,将指一根根地与他相扣在一起,不停地纠结,全是幸福。
是夜,段小莫说: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盈宁,可好?
我急急说好,生怕他反悔。
次日黄昏,我换了无数套衣服,心下竟无比发慌,段小莫在一旁抽着烟看,笑着说:比见我都隆重,真是本末倒置。
我冲他做个鬼脸,他怎会知道,在所爱男子的新欢或旧欢面前,女人是宁肯死也不会败下风的,即使这好胜已毫无意义。
 
6
见到盈宁的瞬间,我的心,一下子静了,像夜晚的教室,空旷而寂静,显然,她知道我今天来,脸上带着早有准备的微笑,化了很淡的妆,眉目温婉秀气,黑而软的长发蓬松地盘在脑后,她冲我笑着,眼眸似两潭幽深幽深的碧水,而我,忽觉自己的心,被淹没了,她一直爱着段小莫的,胜过我,所谓离婚,是现状下的她能给予段小莫的唯一的爱,否则,她不会在今天,打扮得这样妩媚,妩媚得让人心碎,因她,不想输给我。
我们一起吃了饭。
那是我生平中吃得最为狼狈的一顿饭,强颜欢笑,味同嚼蜡,我说了些什么,段小莫和盈宁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是埋着头,缓慢而坚韧地试图消灭掉眼前那盘荷兰豆,因为我的段小莫正端着饭碗,一勺一勺地喂她菜汁。
段小莫说过,只要他在家,都是他喂盈宁吃饭的,这些年,都是如此。
饭后,保姆端来了切好的芒果,我没吃,我看了一眼窗外说怕是要下雨了,我阳台上还晒着衣服。
盈宁说:小莫,你去送送林婉。
她说出我的名字,那样熟稔,她叫小莫,那样自然,如同,我是他们时常提起的一位神交已久的朋友。
我仰着头,不肯落泪,可眼泪太倔强,纷纷地奔跑出来。
段小莫攥了攥我的手,说:我送你回家。
我说不了,谢谢。
没有比客气是更远的距离。
我终于肯承认,我只是一个庸常而且有点自私的女子,希望拥有一份普通而平常的爱情,和他过着眼里只有彼此的日子,他可以爱过别人,但是,不能让我看到爱过的事实,否则,我会歇斯底里。先前那些设想,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在爱情上的英雄梦想,事实是我做不到,盈宁也做不到,否则,她就不会趁段小莫去卫生间时伏在我耳边低声问:你还会来么?我平静说:不会了。她笑了笑,意味深长,并示意保姆塞给我一张纸条:回家再看。
纸条上写着:每当他想和女孩分手了,就会带她回家见我并一起吃饭,然后,女孩子就再也没来过,你手上的戒指,是他送出去的第三枚了。
次日,递辞职报告时,我把戒指摘下来,放到段小莫面前:它不是求婚戒指,而是一段游戏的句号,是第三枚。
段小莫痴痴地看着我,大大地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我从未见他这样失态,在任何人面前。我的心,颤了一下,转身离开,是的,我愿意相信,他是真心爱过我,只是,我反悔了,并伤害了他,因为,爱情这东西,别人有没有骗你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肯不肯骗自己,你肯了,就赢了;不肯了,便输成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