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寄不出的信

　　高铁的迅速发展让这个时代都始料不及，从廊坊到青岛，车程从过去的十个小时缩短到四个小时，但高铁再快也没能让我见到您最后一面。您目睹了我的成长，却没能见一见已经成长如此的我，您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发展，但您终生连高铁都没有见过，您是这个时代的小人物，可是在我心里您重如千钧。您走后，我更加努力读书学古，一直想给您写篇文章或传记，向别人讲讲那个年代您身上的传奇故事，后终作罢，聊借此信以寄哀思罢。

 

　　提笔落泪。数次想试着写下去，都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作罢。大学四年有数个寒暑假，每个假期前都曾计划听您讲讲那个年代我不知道的事，想陪您走一走車马炮，想向您请教一下二胡琵琶，想向您学一学您引以为豪的书法，想让您在晚年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却总是拗不过朋友邀请或同学聚会而忽略了您，我一生最爱的人，想说对不起却错过了一生。您被查出骨癌时我远在黑龙江实习，您瞒不过全家，却惟独瞒住了我，后来听父亲讲，临走之前那段时间您嘴里一直念叨的是，“牧州遭罪了，这么多年参加了多少次训练和实习，今年又不能回家过年了。”您想见我如这样，却让家里所有人不准通知我。

 

　　往事难追。幼年时父母忙于工作，我常被寄居于您家，冬季清晨五点钟天还未亮，您一个人摸索起床为我做早饭，您学历不高，可能您觉得您惟一能做的就是让我吃好穿暖。求学之路艰且远，冬天大雪封门，您一手背起我，一手拿起铁铲，在我记忆里，您家门口到校车站的五百米是我走过最长的路，那个年代您用佝偻的身体撑起我全部求学的希望。我幼年时调皮捣蛋，常常惹老师生气，不敢告诉父母，只好告诉您，也不知道您有什么魔力，能够化解老师怒气，多少次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您年轻时亦精通于琴棋书画，您父亲我的老爷爷，专门为您置办一间临街的屋子以艺会友，您利用勤家之余潜修乐器，等到成年俨然已是大家。您性格温和，朋友慕名而来，欣然而去。同村的张女士和您因艺生情，一往情深。上世纪五十年代阶级斗争方兴未艾，您和她却终于因为成分不同而劳燕分飞。您二十九岁才结婚，大概也想过终身不娶吧，却拗不住父母之命和儒家文化几千年君臣父子的传统。

 

　　我还有许多事不清楚，听旁人提过您当年只身走东北的跌宕和只身吓走响马子的传奇，我还想再偷偷问问您，再听您讲讲那个年代特有的爱情故事，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那个和您由艺入情的姑娘，可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泪已掩面，聊借此文悼哀思，此中悲苦只己心知。工作学习之余每念及，常常哀其历之多艰，反观我也业已成年，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老大徒伤，不胜悚惶惭赧，如何与您相提？

 

　　（作者：于牧州 转业军人  青岛市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