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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迷心窍

作者:侯双儿   来源:青岛故事   时间:2018-09-14
  《空中花园谋杀案》里说:多年之后才知道真爱是谁,这是每个傻瓜都能拥有的智慧。多年之后才想要善待真爱,这是每个恶棍都能学会的道德。


 
  今年上海的梅雨期仿佛格外的长,湿漉漉的天气已持续了快20天,连冯远鸣的心也跟着像角落那双久未穿起的运动鞋一同发了霉。
 
  望着窗外的细雨冯远鸣顺势点燃了手边的烟。烟圈一圈圈上升晕开去,烟雾缭绕中,冯远鸣又想起那双一汪清潭似的深黑眼眸,像小鹿般无辜,却又让人觉得里头仿佛储藏着多情的热泪,让冯远鸣望一眼,心便柔软的化成一滩水。
 
  那双眸子的主人是一个叫阿美的姑娘。


 
  “我回来了。”开门声和李艾可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根针,冯远鸣心里的阿美登时像一个肥皂泡,碎掉了。
 
  李艾可和冯远鸣在外人眼里是一对金童玉女,但凡歌颂才子佳人的美好爱情时能想到的词汇,在外人看来用在他俩身上都不为过。两人在大学的话剧社相识,排演曹禺的《雷雨》,冯远鸣是懦弱的周萍,李艾可是清纯的四凤。许是舞台上的悲剧结尾,让两人无法释怀,又许是在排练的过程中早已情愫暗生,谢幕时周萍与四凤紧紧相拥,剧里的苦命鸳鸯现实里成了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爱情的开始总是新鲜而浓烈,说不完的想念道不尽的晚安。上海的每一条林荫道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每一个画廊都有他们逗留的身影,甚至每一个剧院都见证过他们彼此凝望的眼神。相伴成长的四年,淡去的激情换来了踏实的归属感。


 
  可事情是从哪儿开始不对的呢,大概是从他们的婚期被提上日程开始。李艾可喜欢夏天,8月份的婚礼在春节后已开始有条不紊地着手安排。
 
  冯远鸣觉得李艾可样样都好,结婚似乎也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李艾可是地道的上海本地人,父亲是他们这所大学附属高中的校长,母亲是本地知名的妇产科医生,出生在这样的书香门第浸淫出的优雅知性气质和身处时髦都市培养成的精致审美,让本就生的盘靓条顺的李艾可出落成了众人眼中的“女神”。当然比起她冯远鸣似乎也并不逊色,父母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考来上海的大学生,身为工程师和建筑师的两人,努力扎根这座城市,为冯远鸣这个新上海人提供了优渥的生活条件,而他也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聪明且坚韧,自小就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他觉得自己还远没做好准备,就被父亲和母亲这股大浪裹挟进了婚姻里。订婚后两人开始了试婚生活,每当下班回家看见李艾可在厨房忙活的身影,冯远鸣便像是归巢的倦鸟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可不知是相处的时间太久还是李艾可略显寡淡的性格,让冯远鸣在爱情里的心动像一点点没进灯油里的油芯,渐渐从炽热到冷却了。心安和归属感像一杯白开水,可冯远鸣却期待着能再醉一场。而阿美就是那杯让他怦然心动面红耳赤的烈酒。


 
  毕业后冯远鸣如愿进入了本地一所著名的证券机构,近几年为了响应国家的扶贫政策,公司也开始着手研究扶贫项目,终于第一批扶贫地点选定了贵州某地,这年春节刚过他就接到公司委派去贵州洽谈的任务。地方上对于这样有意来支援扶贫工作的企业自然是不敢懈怠,带着冯远鸣下榻了当地远离市区的一所酒店,酒店并不金碧辉煌但依山而建民族风情浓郁,倒是别具特色。
 
  到达时已晚,欢迎晚宴早早备下。他被陪同人员众星拱月似的拥着进了酒店大厅。刚进大堂冯远鸣就远远瞧见一个穿着少数民族特色服装的服务员姑娘,像是这间特色酒店的移动招牌。姑娘黝黑的长辫子直垂到腰际,只看那漾着笑意的侧脸就觉着有股灵动异常的美。冯远鸣感觉倏地心里升腾起一股炽热的火,烤得他心痒难耐。他想走近仔细瞧一瞧姑娘的脸,可热情的陪同人员已带着他七拐八拐进了包厢。
 
  冯远鸣无心应付那些言不由衷的寒暄,眼睛穿过包厢的透明玻璃去寻那姑娘的身影。这心思仿佛是被谁看穿了,就在冯远鸣索然无味的举起酒杯回应着陪同人员的客套时,姑娘进来了,她被指派来专门为他们服务。冯远鸣心里窃喜,可这高兴还得不动声色,宛如年少时收到暗恋的女生传来的小纸条约他周末一起复习功课,心里的大海早就翻腾地波涛汹涌,可表面还得风平浪静。


 
  冯远鸣细细瞧她,看样子也只十八九岁的年纪,小麦色的脸庞算不上标志,但光洁的没一丝杂质,暖黄的灯光下似乎还能看见上面那细小的绒毛,身材说不上纤细,但紧实有致,旁人眼里或许算不上美人,但在冯远鸣心里觉得她竟如此与众不同,仿佛是浑然天成清水芙蓉一般透彻洁净。他突然想起钱钟书的《围城》里,描写唐晓芙的一段话,“仿佛是好水果,新鲜的使人见了只觉嘴馋而忘了口渴”。这美充满了原始和野性,像一匹正待被驯服的小兽,顷刻引起了冯远鸣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阿美,过来给客人把酒满上。”作陪的经理吩咐道。
 
  “阿美,她叫阿美。”冯远征心里小声嘀咕着。
 
  一顿晚饭冯远鸣吃的心不在焉,不知是酒太醉人,还是阿美太醉人,不久冯远鸣就恍惚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宿醉醒来,冯远鸣头痛欲裂,但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去酒店大堂寻阿美。到了大堂却四处不见人影,此时正好碰见昨天作陪的经理,装作若无其事的问起阿美去哪儿了。经理回道,“阿美请假了,夜里她母亲急急打来电话,说她弟弟摔断了腿,要阿美回乡暂时照顾几日,阿美便请了假。”“那她还回来么?”冯远鸣问的急迫,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莽撞。
 
  经理仿佛洞察了冯远鸣的心意,狡黠一笑,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阿美是少数民族,读书不多,从小便要求做工贴补家用,他弟弟的伤势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知道阿美的打算。”冯远鸣听到这便垂下了眼。经理见状忙补充道:“她家就住在酒店山下的村子里,你想找她可以去村子里试一试。”仿佛看见了一丝生机,冯远鸣心下安定了不少。
 
  接连两日的考察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第二天下午临近傍晚冯远鸣的工作便已告一段落,当地政府极重视此次扶贫工作,得知这是冯远鸣第一次来贵州,上头便吩咐司机带着冯远鸣四处看一看,领略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冯远鸣嘴上说着推辞,心里却按捺不住想借这个机会去阿美的村子里看看,没准能遇上阿美,他心存侥幸似的盘算着。


 
  车子晃晃悠悠开了不久很快便到了山下的镇子,就在车子漫无目的地上坡时,他见前面有个长辫子姑娘正急匆匆地赶着路。眼见那背影进了镇子上的药房,冯远鸣便佯装头痛让司机靠路边停下他要下车去买药。进了药店果真见是阿美那一刻,他心底竟然生出了一种原本属于自己的宝物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喜悦感。明明面对的是个明朗的少女,却像如临大敌般紧张,手心满是汗,装作偶遇和阿美打了招呼。阿美也似乎对这位潇洒儒雅的客人很有印象,说不几日还会回去上班,现在来药店为弟弟拿药。冯远鸣暗暗觉得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向阿美留了联系方式,要她以后务必跟他联系。
 
  天真的少女也心照不宣地满心欢喜,当天晚上就联系了冯远鸣,她说自己没离开过贵州,没到过上海,说自己只读了六年书,不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的。冯远鸣像是把蜜吃进了心窝,甜滋滋的如坠云里雾里,一想到这个少女,心就砰砰跳个不停。都说水到渠成、水到渠成,可他对阿美的感情好像水还没到就已经开始汹涌了。


 
  回到上海,冯远鸣像从梦境被拉回了现实,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坦然面对李艾可,只好敷衍着任凭心像失控的风筝又飘回了贵州的大山里。他自己清楚他和阿美不同的民族,不同的生活背景,甚至连对世界的认知都相差悬殊。可能怎么办呢,这场爱情的龙卷风已经刮得他看不清方向,他只想陷在这场自认为的爱情里,不肯自拔。接连三次的出差都住在阿美的酒店,两人愈发熟悉,冯远鸣就越难把自己的心从阿美的身边带回来。他明知这样对不起李艾可,可心安和心动之间,他的天平倾向了阿美,他不知道阿美究竟有什么魔力,但是那种小鹿乱撞的怦然心动啃噬着他,一点点把属于李艾可的位置几近掏空了。


 
  扶贫项目接近尾声,再次出差当地政府为了接洽方便,安排冯远鸣住进了市中心的酒店。陪同人员带着冯远鸣来到酒店门口,一水的黝黑辫子拖到腰际小麦色皮肤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当地姑娘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一双双小鹿般的眼睛笑盈盈的对着冯远鸣说“欢迎光临”,仿佛是十几个“阿美”复制粘贴一样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一刻,冯远鸣突然自嘲般的笑了,他想他先前一定是鬼迷了心窍,他突然就想李艾可了。
 
  (作者:侯双儿,国企职员,从事媒体行业,业余喜欢配音主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