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童年的小河

　　时常忆起我的故乡，忆起故乡的青山绿水，忆起那条使我魂牵梦绕的童年的小河……

 

　　故乡的天蓝，故乡的山青，故乡的水绿，故乡景色秀丽，故乡生活着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故乡流传着美丽神奇的神话故事……然而，更令我神往的是，这里是一座天然的儿童乐园，是山村少年难得的乐土。在这里，我得到了终生难忘的许多欢乐。

 

　　我的故乡在日照市城西的黄山脚下，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平川的小山村。山上松林茂密，四季长青，一年到头，清泉淙淙。两条小溪从东边黄山和北边成山的山谷蜿蜒而来，像两条跃动的小龙在村东头洪，形成一条颇具规模的小河。小河流水潺潺，常年不涸。河畔上植被葱郁，绿中呈黛，像一条碧玉妆成的绿色飘带緾绕在村庄周围。我从心眼里感叹造物主，似乎于不经意中随手给人们赖以生存的大地带来了几多灵气，增添了几多神韵。

 

　　小河两岸长满了树木，有挺拔的杨树，有弯曲的垂柳，有果实诱人的板栗和花美果甜的杏树、桃树、海棠，还有结果实叫做“橡子”的高大的柞树。时值盛夏酷暑，大树底下，草丛茂密，鲜花竞开，树干上的知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吟唱着。孩子们就像中了魔法一样，心底被挠得痒痒的，不约而同地奔到河畔。

 

　　大家扛着几根长长的青竹竿，寻几根长长的牛尾毛，牢牢地系在竹竿梢部，做成套子，蹑手蹑脚地来到知了叫得最欢的杨柳树下，悄悄地将竹竿伸到知了的头部，全神贯注地盯着套子，轻轻地用套扣撩逗知了。知了似乎非常讨厌这种无端的骚扰，不耐烦地举起前爪企图驱赶干扰。岂不知，这正好中了操竿者的圈套。操竿者将知了套住，猛地往后一甩，知了一声长长的哀鸣，就乖乖地成了设套者的战利品。

 

　　夏天多雨。几场雨过，地湿土软，知了的幼虫“知了猴”就从地下钻出来，爬到树干上，爬到草叶上，蜕壳羽化而飞。每当大雨过后，小伙伴们就一手提着铲子或小铁锨，一手提着不布袋，跑到小河边，来到大树下挖掘“知了猴”。知了羽化留下的蝉蜕，是一种中药材，村里的供销社经常收购。我和小伙伴们沿着河岸，到树下草丛中寻找捡拾蝉蜕。蝉蜕很薄也很轻，一个暑假下来，总能捡上几斤。临近开学，就晾干择净，卖给供销社，换回新学期所需要的书钱，换回纸笔墨水。有了这些，上学也就不用让父母为这些开支发愁了。

 

　　小河里有许多小鱼小虾，水洼里，石块下，随处都有长得黑不溜秋的山螃蟹。只要随便掀起一块稍大一点儿的石头，就可以看见几只受到惊吓的螃蟹，四散奔逃。这时，你若看准了，眼疾手快，大把抓住一只，随手扔进桶里。如果动作稍有迟缓，就可能会被螃蟹的两只螯钳伤抓蟹的手指。一般螃蟹怕人，喜欢黑暗，白天找个隐藏的地方藏起来，晚上出来觅食。

 

　　有一天夜晚，我跟着几个大哥级的伙伴，打开手电筒，擎着马灯，提着“葫芦头”顺河溯流，钻进绿树成荫的小河上游，一路捉蟹。螃蟹一见灯光，就立即趴在原地不动，正好弯腰捉起，扔进葫芦头里。——所谓“葫芦头”，即在成熟的鲜葫芦侧上方挖一个小洞，用勺子将内瓤掏干挖净，制成盛放物品的容器。葫芦头口小肚大，用来装螃蟹，那是再好也不过的家什了。一路走来，边捉边装，收获颇丰。

 

　　每年夏天，山区都会下几场大雨。大雨往往会带来山洪暴发，这也是山区不可多见的一大景观。大人领着孩子，孩子跟着大人，披着蓑衣，戴上斗笠，到河岸上看暴涨的河水。这时，浑浊的河水像一条发怒的黄色巨龙，卷着断枝枯草，冲着乱石，打滚翻腾，咆哮而下，吼声如雷，将河畔上堆积半年多的垃圾冲刷得干干净净。山洪翻过拦河堤坝，冲出一个硕大的水坑，蓝湛湛的看不见底。这正好是孩子们嬉水的天然游泳池，堤坝自然也就成了小伙伴们的跳台。

 

　　人们常说，“易涨易退山中水”，果如其然。山洪过后几天，河水很快变得清澈见底，沙黄石青，分外干净。雨后的河流里，有一种体形如麦穗儿的小鱼儿，身上的鳞片也如同麦穗芒片般的排列，叫作“麦穗子”。这些小鱼儿，往往十来条一群，八九尾一簇，乘着清新的活水，疾如穿梭，溯流而上。小伙伴们脱掉鞋子，光着小脚丫，尾追不舍，溅起簇簇水花儿，爆起串串笑声，小河上空飘荡着少有的欢乐气氛。

 

　　夏去秋来。转眼间，霜降过后，河畔的树木变得色彩斑斓，非常美丽，给小河披上了绚丽多彩的秋装。五颜六色的叶子，接连不断地从树上飘落到树下。小伙伴们成群结队，带上小麻绳，拣起形形色色的树叶儿，用小麻绳串起来提回家，一串串地在院墙上挂起来，成了最廉价的装饰品，给贫困的农家小院增添了独特的美丽色彩。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穿上绿军装离开了家乡。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时常想起这条童年的小河。听说，村里响应上级号召，发起了“向荒山要田、向荒田要粮”的战山河大会战。几年的伐树开荒，战天斗地，树木减少了，田地增多了，但粮食却没有增加多少，尤其令人惋惜的是由于水土流失，小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断流。有一年，我回故乡探亲，那条活泼可爱的小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飘散着难闻气味的臭水沟，令人不由得掩鼻而过。

 

　　这些年，村里人本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植树造林，绿化环境，在小河的上游，建起了几座小型水库，蓄水灌溉，家家户户用上了来自水库的自来水。如今水库里，鱼虾成群。清明时节，风和日丽，湖水荡漾，水面如镜。蓝天碧水，群山倒映，鱼翔山头、鹰击水底，一幅内存在于文学作品中的仙境般的画面呈现我们面前，令人心旷神怡，遐想联翩。

 

　　水库的建成，小河有了充沛的水源，又恢复了哗啦啦流水的昔日盛况，如同快乐的孩子唱起一支欢快的歌儿……